那天整理杂物，发现从小到大收到过不少礼物，仔细想想真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不过倒还是有一些有趣的。

      MP3播放器和智能手机流行之前，还是CD机随身听大行其道的年代，那个时候还不懂得正版专辑为何物，想要听什么歌曲就写在纸上，攒到数量够了就拿去校园旁边的小店刻录成一张CD，一张五块钱，特别经久耐播。收到过几张自己制作的CD，一张是来自于当时的笔友，把他的朋友翻唱的歌刻录成CD从远方给我寄来，至今记得收到那一刻的激动，仅仅依靠文字沟通的朋友用另一种媒介传递，仿佛突然只是躺在画册里的人突然从纸上伸起懒腰来；还有一张CD来自于当时也许算是暗恋者的男生，他将喜欢的歌曲精挑细选集中起来送给我。

      如果所列的歌单数量还差那么几首但又等不及想听，便经常要出现需要“凑歌”的情况，会请品位相近的小伙伴推荐几首他歌单上的心头好。那时我常做的一件事是，对于感兴趣的人，逮到机会就问他喜欢什么歌，偷偷记下来，细细听上很多遍，企图透过你爱的歌，窥见你内心世界的一隅。也会装作若无其事地将一首歌推荐给有好感的人，“这首歌很好听，你要去听噢”——没说出来的是——“好好听歌词，里面每个字都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将我自己的喜好心情主动摊在你面前，在情愫频频暗生的又羞于表达的年纪，一首好歌有时候真是帮了个大忙。当时的人如今大都各自远去，难以名状的情愫也早已消散，可留下很多那时相互推荐的歌，在今天听来还是充满故事，音乐真是一个分装回忆的好容器。

      与至今的男友当时还没走在一起，听歌成了一个学霸和学渣之间的唯一共同话题，他的音乐品味比我好，自己也喜欢唱歌，更有一把对我有致命杀伤力的磁性嗓音——这也是后来才发觉的。

      后来回想起来，对于一个每一分钟都周密安排满学习任务的毕业班学霸来说，在放学后留守教室自学时，一个男生，无所事事地坐在讲台上，用教室新装的多媒体系统自顾自地唱歌，并有意无意唱起我曾经跟他提到的喜欢的歌，包括最喜欢的吴青峰版本《我只在乎你》，是一件多么矫情又浪漫的事。再后来，这把迷人的嗓音多少次让我动容甚至潸然泪下，如何也想不通当时的我如何能无动于衷，只顾埋头对付一张又一张试卷，直到整个教室其他人陆续走光，剩下我埋头奋笔疾书的声影和他望向我的眼神——窗外好事的他的兄弟拍下了这个瞬间，我浑然未觉，直到多年后才看到这张照片。

      还收到过一本手抄的诗，来自一个对文学狂热的朋友；收到过一个相框，里面是朋友给我画的肖像，画风比较粗糙，但是是我至今唯一一次看到别人画我；倒是还有一个朋友送我他自己画的画，一幅没装裱的水墨画，是初中毕业的礼物，我喜欢这个人的字，还留着一本他初中时期的周记，我就好这些东西，多好的回忆载体啊，里面有他洒脱秀气的字体，和我们朝夕相处时的生活印记。他算是我第一个异性好友，曾经是多么重要的人，现在仍保持联系，但比起当时已经稀疏了许多。前不久他去台湾玩，去到书店时特地问我要带点什么书，我着实感动了一把，久未联系，一本书代表仍记挂着，我的朋友。

      礼物这种东西，我一直觉得能把你精心准备的东西送到你真心想送的人手中已经何其幸运，无论他有没有回应，曾经是你的东西现在属于他，这种传递多么美好。爱是甘心付出，稍有体会，确有其事。精心准备礼物的过程，足以让你体味付出比得到更幸福。

      我不爱毛绒玩具，也不爱珠宝首饰，我希望收到的所有礼物都来自费心费时的准备，而不仅仅是花钱，最不喜欢直接问：“你需要什么，我给你买”，更甚者是“链接发给我”。在我看来，被细心留意日常所需所欲，意料之外得到的惊喜，都是礼物的一部分之一。不过这要求也是有点苛刻，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自己也是越来越不愿意在很多事情上费心，比如每逢节日，不知道送什么的时候就直接送花，长辈生日不知送什么，就买个蛋糕，再过几年可能任何重要节日都直接包个红包，感觉是最皆大欢喜的礼物。这样确实避免了买错东西，可是也少了很多韵味。

      我们就这样不断地成长，不断失去。

      这样想来，以前多么纯粹啊，因为财力有限，物质匮乏，互相能给予彼此最珍贵的，反而都是精神层面的东西。

      各式各样的礼物，留下我们曾经一起飞翔的痕迹，好好珍藏，因为我需要它们。也许是我对时间太没信心，于是寄托于物，希望在时间的洪流将我们冲彻底散之前再做一点抗争。

文/维奥拉Viola

图/DorothyLi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