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才是归途——读《出家》和《局外人》



前阵子读了两本书,张忌的《出家》和加缪的《局外人》,两个世纪不同国家的作品,也不算相同题材,但总想把它们放在一起说说。


讲的都是小人物的故事。

《出家》里的方泉,是一个丈夫、三个孩子的父亲,原来的工作是送牛奶、送报纸、油漆工,一头扎在生活的泥土中,经营着最“入世”的活儿。后来由于生活窘迫,兼职当起了“假和尚”,赚点外快,贴补家用。没想到竟在山间小寺中寻到心灵的平静,最终选择皈依佛门。

《局外人》里的默尔索,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孑然一身,灵魂更是“透心凉”,无论是母亲过世、身陷囹圄甚至是最后的生死攸关的法庭争辩,他都懒得去“表演”,追求绝对的“真实”,由内而外的麻木,由始至终的平静,彻彻底底地“出世”。

从前半生来看,方泉是个努力营生的人,他甚至会为了自己和妻子的工作去找关系,想尽办法巴结领导,但即便他费尽周折,还是难以完全融入社会,无法过上更好的生活,始终被迫当一个“局外人”,他是的内心始终是煎熬是痛苦的。


“一方面在寻找着他真正的生活,另一方面有猛然发现他只是附着于其生活表层甚至置身其外,每天所经历的生活对于它是'何其陌生'”。(张博 导读:作为起点的《局外人》)


这种疏离感,默尔索毫不陌生。尽管相较而言,他要更“酷”一些,不为生活所忧,不被家庭牵绊,“无论在什么环境都能适应”。他看透了一切,用一个玻璃罩把自己隔绝开来。如果枪击事件没有发生,他可以这样一直在人与人的间隙中独行下去,冷眼旁观世事无常,所有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不过是来人间一趟,毫无意义。“但是谁都知道,人生是不值得一过的。我不是不知道,三十岁死或者七十岁死,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不论是哪种情况,别人都会继续活下去,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几千年来都是这样。”

可他毫无防备地朝朋友的仇人开了枪,虽然看起来并没什么必要。“这四枪,像是我在苦难之门上,急促地扣了四下”,从此人生路径急转直下。面对枯燥的牢笼生活——“在我被监禁的头些天里,其实对我来说最艰难的事,就是我还有自由人的念头。但这只持续了几个月,接着,我就只有囚徒的想法了。我等待每天在院子里的放风或者我律师的到访,其余的时间,我也安排得很好。我常常想如果让我住在一棵枯树干里,除了抬头看看头顶天空的流云,无所事事,我也会习惯的。” 面对荒诞的判决过程,他觉得可笑,想要辩驳,但——“我在这个地方一切的徒劳这时候都涌上我的喉头,我只迫切地想让一切结束,好让我赶紧回到牢房去睡觉。”

另一边,方泉的人生,从他第一次“误入空门”坐空班的时候起,便叩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突然会变得如此澄澈,就像有一个电熨斗,将我整个人从头到尾熨烫了一遍。我贪恋这样的感觉,这一片小天地,就像与外面的世界完全的隔绝,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打扰到我。”在佛香缭绕之地寻到灵魂的安宁,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最终默尔索微弱的求生欲望最终被根深蒂固的麻木和冷漠战胜了,“在完成对日常观念的消解之后无法重新塑造生活,停留在生活被破坏之后的荒原状态,永远沉溺在虚无之中”;而方泉凭借“强烈的生命意志”使自己重新生长,在令他窒息的生活中撕开一道口,从否定走向肯定,突围重建,获得了重生,获得了“意义”,至少对他本人而言。


说到这里,好像终于在他俩之间决出了一个胜负,但事实上我的初心并不想得出这样的结论。作为不可知论者,我也无意鼓吹宗教才是终极意义。再说,默尔索比方泉更“佛系”,更真实,更纯粹。方泉的“佛性”,出于私心,是否能终于真心,也不得而知。

但结局终究是一悲一喜,人生荒诞,众生皆苦,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还是要竭尽全力寻找出路——

“对加缪而言,死亡、苦难、黑暗与荒诞是一个人在生命中必须面对的事物,绝非生活最终的目标,更不是生活的全部。它们并非尽头,还需继续深入,直到在荒诞的世界中建立起新的生活态度,在上帝死去之后重获人之为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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